Fever Dream

可能我只会记得
那些文字里的光
透过字与字的间隙
照在夜晚的墙上
那些光泽
像窗外紫褐色的蔓藤
攀附在眼前
我想起来海边的风
正穿过枝叶匆忙向前
沙沙的摩挲着我的皮肤

去向哪里

我终于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可以坐在阳台静静的看诗人告诉我说由春入夏时的雨如何将冰冷浸入到他对未来的汹涌期盼,也可以穿着运动短裤在这个深秋的下午走着去健身房。有些冷,这时刻提醒着我:旧的生活回来了。

失而复得。最开始的那几秒,仿佛血液和另一种生命的融合,篝火和雨交织的夜晚,慢慢演变成夏天凌晨时候的海浪。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它们进驻到身体里,催促着时间往前跑。

健身房。一个完美的纪念复活的仪式,由很多不同的环节组成。对旧生活归来的冲动,化作膝盖弯曲时细微的响声,后背因为想要保持姿态而发生的倾斜,手臂支撑重物时肌肉纤维的绷紧,以及血液聚集到掌心时那红扑扑的颜色,像是喝醉了酒。你开始做一个梦,周围环绕着钢铁碰撞的声音。

黑夜。午后微染的褐色和瓦红色,在夜幕里变成海洋。没有任何人间的词汇可以描述这种颜色。海洋,伴随着秋虫鸣叫一般的海豚的歌唱,是纯粹的思维所展现出来的光泽。在我这里,它化身成鲸鱼,悄无声息的滑过远处的超级市场。

在飞机上
追着时间往后的错位
想起金色的圆环,圈起自己的世界
名叫之宴的一个人的舞蹈
黑色的身体,白色的舞鞋
隐隐约约的曲线,灼热的目光在燃烧
海豚
游弋在几万米的水下
蓝色的背鳍,反射着阳光

我执着于让自己睡着
仿佛这是可以躲避不适感的唯一办法
假装现在是黑夜
燥热和冷风混合的机舱,进入未来世界的通道
我在这穿梭的机器里
感觉到“他们”在招手

北京

五道口

遇到了很多人
叫得出每一家曾经出现在十字路口拐角的小店
熙熙攘攘的夜间市场
陌生人接头的书店
日本人的炸猪排
易初莲花
还有清华大学吹过来的风

有一个晚上
在语言大学门口的长凳上
我和优衣库的长袖衬衫一起
计算着最后一辆可以搭乘的公车

今天,当我再次路过
发现铁路已经被截断
废弃的铁轨再也不会在夜晚发出
金属摩擦的光

菜市口

坐地铁去法源寺
想像在地下驱赶巨大的怪物
人来人往
暂时忘记了外面刮着大风的世界

中关村

有些模糊的蓝天
在高楼间横冲直撞的风
可以听到各地方言的麦当劳外卖窗口
从天桥的一边到另一边
跳进人的河里

团结湖

对面是灯红酒绿的新世界
我在这里
好像永远长不大的一只固执的企鹅

在两次雾霾的间隙
北京变成一个普通的城市
略有沙尘的风, 带回来初次相遇时的干涩
会有蓝天,和记忆里的冬日一样的清冷的光
有人躲在玻璃后面看街上的一举一动
蓝色的海豚
顺滑的鳍,划着水面
我们都是不停穿梭的鱼
在今天的玻璃柜里
饶有兴致的开拓珊瑚群背面的世界

下午四点,在昏昏欲睡的火炉旁
一束鲜花点亮了房间
那个梦里的小女孩
用彩色粉笔画下心中满意的未来
冰淇淋,旋转木马,宇宙铁道
炫目的色彩搭配黑色的调子
热情在阳光里飞舞

在床上听摇滚乐

所有的疲惫都摆在床上
我扭过头,向着枕头的另一边
耳机里吉他和着手鼓
眼前的世界模糊成雨雾
温暖的
冰凉雨雾中你的脸颊
沙漠边缘的笨拙的皮卡
黑色夜里在风中摇曳的罂粟的花

在陌生城市的小旅馆
躺在床上
听他们唱歌
让人眩晕的碎花图案

永远不要醒来的黑夜里的梦

勃拉姆斯C大调第一钢琴奏鸣曲

躲在家里听音乐
那些跳跃的音符就像小兔的耳朵
看你的手游览在琴键之上
不经意间就画出
温暖的花和深情满满的云
下雨的游乐场里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孤独的旋转木马依然闪烁着五彩的光
你微微倾斜的身体向着琴谱
小声哼唱着C大调的诗篇
勃拉姆斯的温暖而忧伤的诗篇

新一天的梦从阳光开始
光亮占据卧室
从开始的柔情脉脉变成不耐烦的狂躁
在沙尘里呆久的人无法自在的接受蓝天
斯德哥尔摩的魔咒
或仅仅是逃避
我渴望夜的来临
交换的条件是更加不安的下午

在下午
人们愿意相信眼前的蓝天比远处的沙尘更加真实
这座金色的城市
正享受着幻想里郁郁葱葱的绿色

我记起来在忙碌的间隙所看到的白色的花
碎了的星星在人间存在过的证据
断开的绿色的叶茎
在离开土地后重新选择了新的居所
宁静的水和温和的水瓶
远处陪伴的深红色的樱珠
她在夜里长大
学会了如何在满是光的镜头里生存
她的根没有扎在水里
却和白色的花纠缠在一起

又想起来海豚
缓缓的在大海里前行

Fever Dream

想起有一个夜里
很热的风拽着窗帘吹进来
带着知了的鸣叫和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的声音
我在地板上坐着,周围铺满单词书
那个时候不知道未来会通向哪里

夏天夜晚的乐声从远处飘来
我迷糊着睡着
在你的长发的黑色海里
而电脑里的播放器依然在旋转
里面的人轻轻的唱着
“未来的路
还会相遇吗?
一起去寻找新的家”

遥远的城际铁路,从地上延伸到地下,再和更多的线路交错
在通道的出口,深海生物模样的楼宇遮住了夕阳
因为这个
我眼里的城市
早早的被沙尘俘获

FESCO的大楼在二环路的旁边
尽管周围高楼林立
她却像一颗孤独的星
明亮的办事大厅
微沉天幕里的宇宙飞船
在满是混沌的城市,洁净的刺眼

地球上最漫长的一夜之后
是没有咖啡因和可可粉的一天
办完了所有手续
黑夜开始侵占街道的拐角

最危险的事
把一张音乐专辑和一个人联系在一起
舒缓的旋律是呼吸
紧张的节奏是夜里的奔跑
间或出现的大提琴
是今天关于镇痛药的难题
想要守卫那样的身体
在被风雨淋湿后
因为齿轮
如果只是孤独的旋转
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继续阴天
在坐公车去学校的路上,看到衣着鲜艳的人群
乐观的情绪充满了这个美国南方的小城
在现在,人们追求于完美的情绪
尽管空气冰冷
我们看到的,都是心里希望的

想起来《美国》,在阳光赋予每个角落以影子的下午
书里的美国,一个被沙漠包围的国家
任性的汲取水分,成长为丰饶的绿洲
这个冬天的最后几天,重新认识了沙漠
比黑夜更早占领北京的沙尘
飞机舱内干燥压抑且无处可逃的空气
现在的雄心勃勃的阳光
以及一个在沙漠边缘驱车前行的梦
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海豚
直到另外的人撑起来一片海
我们都生活在沙漠
在白天
灼热和希望指导行动
在夜晚
冰冷和逃避组成一些梦

我爱你是我的沙漠
在风沙睡去的夜
带着梅子酸奶和蒸馏的伏特加
等待月光洒满
偷偷的约会

醒了
凌晨七点
Mystery Jets和The Maccabees
在黑夜里的早晨,失而复得的

客厅里有手机相机拍不出的光影
好像滑翔机用来降落的轨道
自带隐身效果
回避捕捉光的机器
在宇宙里游了那么久
好想回地球
吃Boar’s Head的鸡肉沙拉夹在面包里

今天回家在公车上的时候,觉得好像是游回了大海的感觉。天空是纯色的暗,前面马路上的光是单纯的黄,从车窗往外看,中间隔着的玻璃好像用水做成,随着车颤啊颤。
我的车,就在这样的海里游。

一些白色的房子簇拥在一起
好像托斯卡纳山谷中隐藏的村落
起起落落的路边的树
沉默不语
夕阳还在下沉
世界用寒冷的空气抗拒光的改变
它一定害怕广告灯箱的光
地平线变成阴暗的黄色,天边的云是淡粉色
这个脆弱的城市
旋转着换上另外的模样

公路延伸一刻不停
越来越微弱的光让位给汽车尾灯
我在车流的末尾
时间流逝的最后一站
也不可避免的汇入更远一些的黑夜

最后新鲜的夕阳被挥霍
我的世界终于有一丝丝机会可以和你的相连
在夜晚来临,而凌晨未醒的晚上六点
时间被模糊不清的涂抹在车窗
仿佛看到你的手
在前一个夜里
温柔爱抚着白色的花
而我
在房间灯火的暗处
想要拉住你另外一只手

我看到外面世界蒙上薄纱
夕阳的光洒在上面
流动起来的暖黄像层层的麦浪
在没有树木的道路上
午后四点的太阳像舞厅里的球状彩灯
汽车越快,它转的越快
如同电影里午夜时分的巴黎的店
嘎然而止
在汽车转向另外一边的时候

我来到通往学校的交叉路口
红灯招呼我们留下来
倒三角的黄色标志和悬挂在对面马路中间的交通灯
时间暂停
只剩耳机里摇曳的音乐
“什么样的荣耀留给了这片土地?
你也回答不出”

可能要下雨
很大的雨
在天地被装进同一个灰色的鱼缸时
我的车
绷紧了弦的船想抢在暴风雨来临前躲进一个港湾
射出的箭穿过气流的峡谷努力保持不被平原的风吹乱方向
雪山上的旅人幻想着高山另一面的春意融融
幻象,我,和我的外套
等着冲进半小时后的雨里
相依为命

遇到了孤岛一样的小树林
少年派的海上漂流
夕阳正强
金色的颜料被肆意的涂抹
中午全组人去一家墨西哥餐厅
菜单上不认识的菜的名字好像跑马灯
炫目的辣椒标志无处不在
拦下光的树叶
在风里翻腾跳跃
金色的阳光变幻微妙的色彩
带来凌晨时分舞厅的错觉
在这里,太阳落山
树叶们的狂欢就要结束
在那里,太阳升起
舞会画上句号

好长的一天
在窗角张望太阳的位置
计算着天空
还有多少蓝色的幕布
空气里开始弥漫春的燥热
楼下金色毛发的狗想要挣脱人的束缚
世界来到下午三点
还是琢磨不透地球另一边的光景
黑夜里的光景
连起来的电灯,微微泛白的树干
贝壳里听到带着海的声音的风
蝉鸣变成雨声只要一秒
雨滴浇灭篝火
从那里生出烟雾
期待总是比拥有更加容易
一个看得到远方
另一个看不清自己

无数的天鹅飞了又回
旷野的烟雾卷曲成薄纱
阳光被扼杀
干涸的土地

在晚上坐公车
看着寒气擦过车身
隔离了远处的光
眼睛看到的车窗被分为两层
靠近我的暖意融融
远离我的在外阻挡惊涛骇浪
一切都很好
直到我把手指放在玻璃上

愿意相信眼里的温暖
还是真切的冷
又或者
一切都本是虚幻

现在透明的阳光好似早上恰到好处的烤面包片
而我是刚洗完晾干等在衣架上的衬衣
回忆着衣物烘干机里的翻天覆地

听Bylsma的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第六组里的萨拉班德

明亮的蓝色丝绸里
秋日的午后阳光
饱含着昏暗红色的暖暖琴箱
琴弓压过去
第一根弦,第二根弦
手指轻揉
粼粼波光洒下来
木制的椅子和木制的地板
吱吱嘎嘎的声音里藏着两情相悦的爱
人和提琴
温柔的唱着
萨拉班德
时光的舞曲